这几年，我总是自诩为“村姑”，当年千方百计逃离了“面朝黄土背朝天”的命运，而今却是游弋于城镇与乡野之间，平日脚踏实地当文人，业余快快乐乐做农民。特别喜欢夏天夜晚，在几百平米的院落内亲朋好友相聚，大人小孩齐动手，在院子里自盘的土灶上做饭：蒸包子、煎茄子土豆、炒几盘小菜……，其乐融融。火塘里“噼里叭啦”烧的是自己打的柴禾，难以形容的愉悦充盈心间。
看到烧得正旺的木柴，总让我的思绪回到并不遥远的过去……
“别困觉了，快起来，拾叶子去！”灶间“呱哒、呱哒”的拉风箱声中传来娘的大嗓门，“再不起来让人家拾光了！”迷迷糊糊之间摸黑赶紧套上衣裳穿过炊烟弥漫的屋地，手上拿着一头串铁条的几根长的线出门。天真冷啊，没有袜子脚趾头有点僵，顾不上这些，径直来到梧桐树下，还好来得早没有人抢，一夜之间寒风又把树叶催下一地，或弯腰或蹲姿，一会的功夫两大串树叶就成了囊中之物，又足够烧上一顿饭了。
这是七、八岁时最经典的一幕，那情景到现在也如在眼前，梦中也时常出现，刻骨铭心啊。
那个年代真穷，柴禾来源主要是庄稼地里麦秸草、棒槌秸儿、豆秸儿、果树的落叶、地瓜蔓子，这些都得等大集体分配，根本不够烧，其余的只有自家想办法了。听娘说从她嫁进了于家，除了炎热的夏天，睡暖炕的待遇基本没享受过，全被蛮横的奶奶占去了。稍懂点事儿就跟着姐姐每天都去拾柴禾，心安理得地躺在用自己拾来的柴禾烧得热乎乎的炕上，睡觉前边看娘就着小煤油灯纳鞋底边给我们讲故事哼小曲儿，美滋滋的那就不用提了。
夏天的柴禾最好找，只要肯下力气，背着筐提着镰，到田间地头、沟里割一人多高的蒿子或荆棘，最经得住烧，为此手掌内外经常扎进刺还得回家让娘用针挑出来；进入暮秋，也是孩子们打柴最活跃的时候，沟边的枯黄的茅草、树下的落叶、田间遗落的草渣，实在用手捡不起来的，就用竹耙耧，非把地面上给刮得干干净净不可。初冬时每人挎着小架筐，提着镢头翻找茅草根，如果找到茅草密集的地方，几镢头下去，白花花的根就出现在面前，也不管是不是有泥，蹲下找几根又粗又水灵的放在嘴里嚼一下甜甜的，美呀！！不过这活太累，半天才能挖到一筐，手上总是厚厚的老茧。春天不是打柴的季节，但我有办法，经常趁暮色朦胧时爬上道路边的杨树或槐树，每天折回一筐来，叶子喂兔子。有时被看树人发现了，不是捉迷藏就是玩赛跑，那速度真是百米冲刺。好多人对娘说：“你家三妮子真能！”我听了，想：还没有达到娘讲的故事中“燕子李三飞檐走壁”的本领呢！
“打柴”，一直是心头挥之不去的记忆。即使现在，每当回家的路上或散步在林间，看到树下厚厚的叶子，心底就涌起温馨与冲动。其实从８２年“大包干”起，家里就不用为柴禾而发愁了，成家立业后，各种现代化的家用设备一应俱全，更是远远地告别了拾柴禾。
但从去年起，我又重拾旧梦。偶然一次，邻居同事用自己盘的烧柴炉灶蒸的馒头和包子给我，
一尝特别好吃，受她的鼓动，我也跃跃欲试。找匠人做好了回笼炕，有闲空儿我就开车去自家苗圃里砍树枝耧树叶，初冬最好，黄的、红的树叶像地铺，树枝也正好光秃易剪。别处万万不去，因为自家也“柴多为患”。前年也是这个时节的一个晚上，接到苗圃边邻居的电话，说是树林间起火了，多亏他全家起来救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火灾，事后才知道是晚上捕鸟人在林间扔烟头导致的，烧死的树也价值几千元，为此还专门请了人家的客。从那以后，更加坚定了我烧柴做饭的信念，起初反对我这样做的爱人也默许了，每当听
说周末有机会上山打柴，我就兴致勃勃前往，哪怕是累得汗流浃背，哪怕是两只手被树枝划得伤痕累累！
在办公室闲谈，想与同事们分享我的这份快乐，才知道并不是少数人如此——很普遍。饭后散步、周末郊游是打柴的最佳时机，只是他们不如我的资源丰厚罢了，但也其乐无穷。确实用木柴烧铁锅炒出来的菜特别香，烧出来的水泡茶特别醇，做出来的饭味道特别正，浓浓的乡土气息让你贴近了大自然。
柴禾，柴禾，是我从小到大心中不变的情结，热爱纯朴的生活，热爱这份自给自足、回归自然的感觉！
２０１０年１２月２３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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